楊礦:水彩交響——王朝水彩作品的音樂性初析
2020-09-22 09:16:45 來源:重慶文藝網

王朝|《姿態很重要》108x78cm紙本水彩

王朝,重慶市水彩藝委會委員,民盟中央美術院重慶分院院長,作品參加第十一屆、第十二屆全國美術作品展、第二十一屆全國版畫展等展覽。

如果談到繪畫作品的音樂性,怎么也繞不開瓦西里·康定斯基。這位終身與繪畫和音樂廝守的抽象派藝術大師,從1910年在德國慕尼黑完成世界上第一幅抽象水彩作品《即興創作》開始,直到晚年的巔峰之作《構成10號》,都在用一幅幅給人耳目一新的作品證明和闡述繪畫與音樂是我們內在的需要。繪畫與音樂在本質上有極大的相似性,都是傳遞思想和宣泄感情的最佳工具,兩者不僅相通,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表達。色彩具有音效和旋律,甚至具有交響樂的震撼力。用色彩來展現心靈震蕩的效果,一樣可以直接抵達靈魂深處,是那些只將眼光盯著客觀世界的藝術家們所不具備的能力,是一種直接傾聽和再現“內在聲音”的能力。

王朝|《滿城風雨映霓虹》118x88cm紙本水彩

時過境遷,康定斯基這一當時并不為多數人所理解和接受的觀點,在進入二十一世紀后從理論到實踐都得到了普遍的認知。在當今水彩快速發展的中國,在少數堅持探索水彩當代性的畫家中,來自重慶的王朝是其中很有特色的一位。他對水彩畫,對當代藝術,包括音樂,都有自己的認識和理解。欣賞王朝的作品,我們時常會在水與彩交織的斑駁畫面中,清晰地感受到躍動的色彩和穿梭的線條構成的旋律與節奏,仿佛聽到一支支樂曲從畫中溢出涌來。要么婉轉悠揚,要么高亢激越,匯聚成一曲曲屬于他自己獨有的宏偉交響。無論是幻象中的城市,還是飄浮其間的物象,無論是深刻凝練的具象,還是高度概括的抽象,都讓人強烈地感受到音樂般穿透時空向著遠方奔襲的巨大的無形的“內在力量”。

王朝|《現實的微光》之二75x57xm

 心理學有一個十分有趣的實驗:當一個受測驗者隨著樂曲的彈奏,能夠準確地根據聲音來選擇放在他面前的各種與之相對應的顏色。比如當彈奏高音區時,他往往選擇明亮而溫暖的色階。如黃和紅;當彈奏低音區時,他則選擇深暗和寒冷的色階,如藍或紫。這種從一種感覺反映到另一種感覺反映的直接轉移的現象,就是心理學的“聯感”理論。我相信王朝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實驗,但他肯定有過這樣真切的感受,否則是斷然不可能畫出那些極具樂感的作品的。那些大小不同的跳躍的點、不同方向和力度運動的線,不正是跳動的音符和流淌的旋律嗎?藝術是相通的,無論是繪畫還是音樂,都萬變不離其宗。誠如錢鐘書在《通感》中寫的:“在日常經驗里,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往往可以彼此打通或交通,眼、耳、舌、鼻、身各個官能的領域可以不分界限。顏色似乎會有溫度,聲音似乎會有形象,冷暖似乎會有重量,氣味似乎會有體質。”

王朝|《重逢》80X109cm紙本水彩

 水的靈動性和色彩的透明性,使水彩成為幾乎所有的繪畫形式中,最具音樂性或者說是與音樂最為相似的畫種。王朝畢業于南京師范大學,早年熱衷于版畫、油畫,最近這些年轉而選擇水彩作為他表達情感、表現天賦的介質,除了對水彩的鐘情之外,還有對音樂的癡愛。熟悉王朝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多年養成的創作習慣,那就是必須在音樂中才能進入創作的最佳狀態。所以他的每一件作品,特別是得意之作,都幾乎毫不例外是在音樂中完成的。無論是西方古典音樂的跌宕起伏,中國傳統民樂的高山流水,還是當今各種流行音樂流派,在漂蕩著音符和旋律的畫室里,王朝在創作中與前輩大師們交流,對話,探尋自己內心的聲音,用水的流動和顏料的透明,一次次浸染,一層層交疊,述說著對水彩藝術的心得和體會,將每一個音符幻化為色彩傾泄在畫面上。如同聽輕音樂長大的新西蘭牛肉肉質更加細嫩和鮮美一樣,在這種情景中完成的作品,水色的結合近乎天成和完美,肌理表現得充分和自如,畫面顯得愈加通透和輕盈。線條與色彩勾勒出的繪畫形象,和隱藏在畫面背后用旋律與節奏構筑的音樂形象,讓王朝的作品耐看耐品,更加令人回味與沉思。

王朝|《九月晚風》108x78cm紙本水彩

 王朝是一位不善言辭、內斂低調的藝術家,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內心和情感像他筆下的色彩一樣萬紫千紅,如他作品的呈現一樣波瀾壯闊。這種外在與內在的巨大反差所形成的強烈沖突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達和展現。信任與質疑,從容與焦躁,混沌與秩序,一直是他作品營造的情緒和氛圍。如同音樂作品中停頓與休止、起伏與跌宕,無一不是在表達情感和思想。在王朝心中,繪畫是無聲的音樂,音樂是有形的繪畫,既然音符可以凝固在畫布上,那么色彩則當然可以漂蕩在旋律中,正如康定斯基所強調的,雖然繪畫必須建立在平面之上,音樂必須在時間中產生,但兩者之間的共性顯然存在。繪畫也應當像音樂一樣,不是通過事物的表象,而是以各種基本的色彩,通過形式的規定,來反映和表現人們的內在感情。

王朝|《彼 岸》之三 116x87cm

王朝心中有夢,有自己的詩和遠方。他渴望有更多的時間獨處,靜靜地讀書、繪畫、觀察和思考。就像一位提琴師,在靜謐的月光下獨自游走著彈奏,他在陶醉于整個世界的同時,整個世界也被他陶醉。德國音樂大師舒曼曾說過:“一種藝術的美學也就是另一種藝術的美學,只是所用的素材不同而已。有教養的音樂家能夠從拉斐爾的圣母像得到不少啟發,同樣美術家也可以從莫扎特的交響曲獲益匪淺。不僅如此,對于雕塑家來說,每個演員都是靜止不動的塑像;在每個美術家的心中的詩歌變成了圖畫,而音樂則善于把圖畫用聲音體現出來。”從這個意義上講,王朝既是畫家,也是音樂家。他帶給我們的,既是一幅幅精美絕倫的畫作,也是一曲曲維妙維肖的交響。

文章作者 

楊礦,詩人、作家、評論家、文化學者,重慶市攝影家協會主席,曾任重慶市文聯黨組成員、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