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文旅戲評”方言話劇《書月樓》專題之三——光風霽月 蝶戀渝夢
2024-05-08 16:15:47 來源:重慶文藝網

編者按:2024年3月,重慶方言話劇《書月樓》在山城曲藝場首輪試演。該劇以獨特的視角講述了一個山城故事,人物鮮明,臺詞地道,展現了重慶方言的魅力,具有濃郁的地方特色。重慶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重慶市文藝評論家協會組織青年劇評人觀摩了該劇,并進行了專題評論。

光風霽月 蝶戀渝夢

——評話劇《書月樓》

文/重慶郵電大學 湯小雅

話劇《書月樓》由袁國虎先生編劇,區別于傳統的戲劇模式,是一部真正意義上探索中國民間藝人生活史、心靈史,具有形式創新價值的作品。開篇以四川評書為引子,以編劇兼評書演員一人站立,身著服裝和長衫,手執折扇和醒木,交代故事發生的背景,同時穿插于戲中出現,經常旁征博引,引經據典,敲擊桌面的木塊可以提醒觀眾安靜,有時作為故事發生高潮的警示,吸引觀眾的注意力,以加強表演效果。

《書月樓》中的國家級傳承人書齡童就是以戲中人的視角回溯,發起對于這一場煙波浩蕩的故事的追憶,應驗了“話說青史,笑看紅塵,白云化蒼狗,彈指一揮間”的灑脫和淡然。開場的獨白讓觀眾與戲劇的距離在短時間拉近,提升了敘事節奏,同時也讓書齡童這個人物形象有了雛形。評書配合燈光的輪換是一個戲劇舞臺上巧妙的轉場方式,這便是戲劇在固定空間下的蛻變。滾滾長江東逝水,一曲煙波蕩離愁;霧失樓臺、月迷津渡的戲劇氛圍不僅符合重慶這座城市的特性,也隱喻了當時人們迷霧重重、光明渺茫的蟄伏思緒。光影在愛恨情仇中輪換,時光在光影中婆娑起舞。“初聽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像是說書人意識流式的記憶回放,似水流年般的故事開始在這些民間藝人間展開,像一支離殤之曲,款款道來,不卑不亢。每個人物的個性特色都可圈可點,每個人物也身懷絕技,琵琶伴奏,訴說的是兒女情長,川江號子唱響的是革命的清音,茶的熏香點透的是革命的磅礴理想,《溫酒斬華雄》和《三英戰呂布》的雄姿勃發,不僅將觀眾的視野拉回對于傳統文化的關注,同時也給新時代的年輕人普及了重慶的歷史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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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畫卷徐徐展開,人物角色與情節內核形成了互動關系,這一點在幾位主要角色的身世和名字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花蝴蝶”看似身穿紅色旗袍,擁有百花叢中過的招搖,是全劇色彩最艷麗的角色,實則她是全劇最理想主義的角色,如夢如幻影,蝴蝶是一個轉瞬即逝的意象,擁有撲火的奮不顧身和犧牲的勇氣,“花蝴蝶”的理想主義體現在她一直隱藏女兒的身份,為了保護女兒不受戰爭的侵襲,不變成她一樣的人,飄零在塵世之中,她選擇了把自己的外形包裝成一只花蝴蝶。“月中仙”是花蝴蝶的花影,如果說花蝴蝶是張揚的隱忍,隱去了情愛的撕扯,“月中仙”則是隱忍的張揚,她應該和母親年輕的時候是一樣的,“月中仙”隱居深閨,沒有見識到外面世界的殘酷,但是遇到“書齡童”,她還是唱響了“解放區的天……”,其中也隱喻了她是革命理想的后代,是花蝴蝶的傳承。

“書齡童”是勾連起戲劇的線索人物,他既是戲中人,又是戲外人,這使得客觀視角和主觀視角相結合,讓敘事更具信念感。“書齡童”和“花蝴蝶”是戲中最年輕的兩個人物,以他們的視角來述說故事,會給觀眾一種年輕的新鮮感和探索欲,同時他們以涉世未深的角度存在于戲中,萌發了愛情,使得歷史的厚重感被慢慢揭開,給觀眾留下更多的解讀空間。“當頭炮”這個名字則是第一個被發現端倪的角色;這些角色的稱呼都對照了每個人的角色特征和命運走向,體現劇作家的底層功力。

“月中仙”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困于現實的壓抑和戰火的猛攻之中,于黑暗中蟄伏,孕育希望,如果說她的生母“花蝴蝶”是忍辱負重的女性,那么“月中仙”就是白紙一般的小白兔,她向往外界的自由,向往不被管束的生活,向往強烈的生命體驗,她代表了一種青春的顏色,就是這樣具有琉璃質感的意象,才更好襯托女性骨子里的堅韌,形成一種反差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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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設計極富巧思,門扇將“書齡童”和“月中仙”的年齡區分開,同時配合燈光的轉換,使得歷史的更迭和追憶都通過燈光的復刻去展現:例如通過調整燈光的亮度和強度,可以創造戲劇性的效果,突出舞臺上的情節;例如,將聚光燈照射在主角身上,形成明亮的光斑;例如在“小月中仙”出現時,舞臺的燈光將其他區域設置成較暗,突出“小月中仙”的身世,為后文一家人的重逢埋下了伏筆,而這個伏筆就是全劇最動人的點,同時也升華了《書月樓》的主題,即家國情懷下的對個人情愛的隱忍。

《書月樓》整體的基調是隱忍的,不僅體現在情感內核方面是歌頌家國之情的,同時本劇對歷史的書寫很隱晦,并沒有直接描寫戰火的殘忍,而是通過側面描寫的方式去傳達一種時時刻刻隱含著的不安的情緒,比如周圍配角對書月樓的覬覦,比如人與人之間那種互相的猜忌,很符合在戰爭背景下人作為個體角色的身不由己。《書月樓》用一種極為委婉的方式來刻畫了戰爭和歷史的浩蕩,是一部成熟的現代化戲劇作品。

《書月樓》還塑造了一種女性視角下的守候,是向內發展的張力,是一種女性的堅韌和意志力。女性沒有作為一種文化符號被禁錮住,而是寄托著作者濃烈的主觀色彩。女性意識與革命啟蒙幾乎是同步發生,“月中仙”對革命歌曲的大膽傳唱和“花蝴蝶”危難之際勇敢傳遞革命包裹,這種反抗精神是伴隨著長期對被欺辱的命運的隱忍而驟然爆發的。作者歌頌她們的這份革命理想。兩位女性殊途同歸,都指向了自我的犧牲,發人深省,耐人尋味,在國家的命運面前,情愛的確顯得微不足道,可又是關鍵的時刻,恰恰是無數的情愛的犧牲成就了國家的命運危亡。《書月樓》書寫的是驚心動魄的女性革命,是奔向流火的愛情危亡,是女性的祈愿;是蝴蝶的招搖,是似水柔情的謊言,是隱匿月中的悲苦,是燦爛一瞬的稍縱即逝,也是長存歷史的跌宕起伏,在流火的芬芳中,女性細心地編織著革命理想,這是一種孤獨的、恒常的守候。

蝴蝶和月亮,看似脆弱的古典意象,在柔弱的身軀中卻生成為革命的自覺和自我確證的信念之火。光風霽月,蝶戀渝夢,眾人將自我的情愛錘煉成渡劫的船,用大國之愛托舉起黃金時代。